《夕子的近道》讲述了来历不明的“我”与弗拉可可屋周遭的人们,店长干夫、邻居瑞枝、以及房东的两个孙女夕子、朝子逐渐熟识的过程。
其中关于“近道”的秘密,是夕子告诉“我”的。
它就是一条小路,没有承载着什么带着暧昧气息的故事,只单纯的连接着电车站和“我”寄居的弗拉可可屋。“从车站出来,沿着酒馆一条街右拐,再从高架桥下穿过去,走过一片空地,翻过停车场的围墙,踩着自行车的座椅落地。再大摇大摆的穿过一个人家的后院,就能瞧见弗拉可可屋的招牌”这条近道就像描述的一样平淡无奇,但又十分的符合夕子的性格,一个上着定时制高中喜欢漫画,悄摸和老师恋爱的女孩该有的叛逆精神。
但一路上翻山越岭的态势,表明这并非通常意义上,便捷的近道。或许对于夕子来说,相较于人们常走的道路,再复杂曲折也抵不过”仅自己可见“的隐趣,所以在心理上更为亲“近”。
不只是夕子,大家伙好像都走在属于自己的“近道“上。从“我”暂居的西洋古董店弗拉可可屋的二楼下到后院,姐姐朝子正在为美术大学的毕业设计做准备,常常能看到她在院子里的空地上锯木料,以铁杵磨针的姿态日复一日的在后院制作着大大小小的木头箱子。
不买东西的常客瑞枝是一个为杂志供稿的平凡插画家,处在离婚边缘,却依旧像个没事人,还心血来潮要考摩托车驾驶证,每天在街边笨拙的练习着。
最后,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干夫选择在这样不景气的年头开一家鲜有人来问津的西洋古董店。悄然居住于此的“我”更看不出任何的目的性,也没有什么存在感。以至于让夕子如此安心的分享她的秘密,她的近道与她的恋爱故事。
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夕子的近道》中无论是对于社会现象的探讨,还是对他人做法的评判,都没有极端的评价或者明显的好恶取向。
一方面,全文对于“我”没有任何来历上的详述,使用第一人称,但主语常常缺位,用以消减存在感。以至于“我”对种种问题的思考,没有一个坚实的背景依托,便没有分明的态度,显得像个口风严的好好先生。同时,作者想要表达或器重的,并非是通过透明“我”来张扬凸显他人的独特个性。重点并非表现“某人很奇怪”,而是“人们习以为常”,或者说“人们包容他”的氛围。
作者并没有展开详述每个角色坚持种种莫名行为的理由,而是把解释权交给了他人。在朝子的毕业展上,店长和瑞枝试着对做箱子这一“艺术行为”作了解答。“箱子本身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它只是碰巧被选中了而已,毋宁说反复制作这件事本身更为重要。反复的行为形成了尽管相似却又微妙不同的东西。这整个过程就是一种创作。”在他人眼中,朝子的行为并不奇怪,他们甚至会努力的寻找看上去合适的借口。最体现冲突的,也不过是走在夜晚的近道上,“我”问夕子为什么不把参加漫展的事告诉朝子。夕子回答道“姐姐做的那些箱子,用来干嘛?姐姐就常常用那些用来干嘛的眼神看着我,可是做箱子和我去漫展不是一回事吗?”处理得也像姐妹俩间的怄气。
以此看来,弗拉可可屋就像是“趁着夜色逃跑”的夜色,是所谓边缘人士的温床。译者的书评中提到这是日本社会间人主义的体现。在由主观或客观定义的现实中,日本人更青睐于主张互为主体的重要性,即生活并非因个人信念或者是感受而存在,而是依靠许多人的沟通与感受而存在。
我倒觉着这不是一种集体主义的协作精神,大家伙并没有十分刻意的维护感情,更像是所谓宽松世代的表现。虽然以自己为中心,却正得益于自身个性发展的不受拘束,没有根深蒂固的界限与标准意识,所以更能以开放的眼光包容他人。现在的年轻人,更容易对一丝不苟的东西心生厌烦,而对于边缘文化的接受程度也相对更高。
“我”是否珍视以弗拉可可屋为媒介所形成的社会关系,文中并没有任何倾倒性的感情流露。但正因为我的这种随时抽离的便捷,我更愿意把“我”看作“外面世界”与弗拉可可屋间的使者。“我”的任务并非落在协同两者,而在于对其平行存在默默记录。
但现实生活中两个世界并非如此“举案齐眉”的关系。弗拉可可屋所代表现实生活中的远道,即每个人的舒适区,近道,即社会的价值导向。作文www.yuananren.com远道体现着自我的意志与态度,近道体现着时代的要求与速度,两者往往是冲突的。一方面,就像枝裕和曾担忧的日本电影届“加拉帕戈斯化”,人们是不是应该走出弗拉可可屋。另一方面,就像《一个人的好天气》中知寿的疑惑“外面的世界很复杂吧?像我这样的人很容易失落吧。”走出去后,又应该如何去适应。
远道作为舒适区,我们是否有足够安于此的合理理由,坚持原则和不离开舒适区又应该如何分辨。你可以说我是一个隐士,是不是也可以说我是一个三和大神呢?近道作为时代的速度与价值导向,是否又给予了人们切实参与的权利?我们赋予人价值,社会机器供应着理想的生活方式。当人们被简单粗暴的逻辑,逼迫到同一个的地方,灌输同一种成功学时,又被告知这种生活是需要入场券的。社会是否像它主张那样多元和包容?
最终章的标题是大伙儿在巴黎,起初我觉得结尾突然安排大家去巴黎十分突兀,直到注意到上一章的结束语。“我”突然知道了困扰已久的海狗的叫声,原来是书店自动卷帘门发出的,“这一切尽管我是第一次知道,但却觉得,像是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一样”。和结尾在巴黎公寓二楼的感叹“尽管俯瞰下面的景色才是第二次,可却总觉得这早已是熟悉的风景”相呼应。
“我”由“我并不是非要呆在这里的的人”到最后学着欣赏当下的风景,这是怎样的一种转变。无论在近道还是远道上,多走几遍总会有熟悉的风景,或者说要抱着总会熟悉的态度去走路。这种心照不宣的表现是否意味着“我”就范了。说到底这又是不是一种妥协的幸福观呢?就像NCTDREAM的歌《GO》里唱的那样,远道上的人们,“如果这是你的选择,你也理所应当对此负责,不要因为没有面对的勇气,而躲藏于他人的身后。”危险其实也在意味着进步。近道上“因为工作忙碌不已的人们也不要装作无辜,这是不过是一场加害者与被害者的循环。”你收缩了自己生活的边界,也就限缩了社会价值的判断。
关于近道和远道的讨论,《夕子的近道》以一种暧昧的态度结束了。大伙儿在巴黎,大伙儿在弗拉可可,大伙儿在北上广深,大伙儿在书里,合上书,走好自己的路,远近不应该是社会来决定的,是由你来判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