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读到《北京文学》,是在上高中的时候,高中旁边是一所师范学校。每天都会有一个老人在门口一侧的路边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排的旧书。有来自国内外的名人典籍,有各类的人物传记,还有各种杂志。
十几年前的高中,娱乐节目很少。很多人都喜欢在中午和下午课后休息的时候,蹲在书摊前看书。卖书的老人坐在小小的板凳上面,带着老花镜背靠在一辆破旧的架子车边,仰着头读着书,他从来不会撵我这些学生。
高中三年,在那个旧书摊读完了很多的书,也买了很多的书,5毛钱一本的杂志,2块钱一本的世界名著。家中书架上大部分的名著都是从那里淘回来的,其中就包括十几本的《北京文学》。读了《受戒》我认识了汪曾祺,读了《一个女人的史诗》我认识了严歌苓,通过《北京文学》认识了池莉,贾平凹。到后来开始关注他们的其他作品。
后来就很少再关注《北京文学》,这次偶然的机会读到了,《北京文学》为建刊70周年而出版的短篇小说集《活在这珍贵的人间》。书中包含了12个作家的12短篇小说,这些作家和《北京文学》一起见证了中国发展的各个阶段,而在他们的文学作品中也留下了时代的印记。
翻开《活在这珍贵的人间》,在这本小说集中,讲的都是一群小人物的喜怒哀乐,悲喜离合。这里面没有“高、大、全”式的英雄人物,也没有大邪大恶之人,而是在特定的历史背景之下,个人的选择。在他们的笔下,每一个人物都成为了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老宋干活麻利,但是却沉默寡言。这是铁凝小说《逃跑》中的主人公,他就是农村中普普通通的农民形象,老宋经亲戚介绍到城里的剧团做门卫,一干就是二十多年。但是身体强壮的老宋,腿出现了毛病,需要一万五千元进行手术。老宋的朋友老夏,走家串户挨家替老宋筹钱。但是老宋拿着钱并没有看病,而是连夜跑了。
老宋为什么会跑掉?其实在文中早已暗暗做好了铺垫——贫穷。老宋的女婿丢下女儿和刚满月的外孙跑了,老宋每天吃的是毫无营养的疙瘩汤,他一辈子的积蓄不到一百五十块。
管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贫穷可以让一个人放弃尊严,而做出违反道德和自己人身准则的事情。
韩少功的《怒目金刚》,讲述的是乡书记邱天保和村干部吴玉和之间纠缠了半辈子的恩怨。邱天保当兵出身,做事干脆利落,但是却不顾他人感受满口脏话。吴玉和上过私塾,算得上是知识分子,而且在村里辈分高。被邱书记骂了以后,感觉邱书记有辱斯文让自己没有了面子。他抓住不放,非要邱书记上门当面向自己道歉。这一抓就是几十年,期间当邱书记落难的时候,他没有向其他人一样拜高踩低落井下石,而是热心帮忙。当邱书记官复原职后,也没有套近乎而是撇清干系,即使后来他的儿子出现意外需要钱,他宁愿是卖血,也不愿抹下自己的面子去求邱书记。
直到临终之前,吴玉和才等来了邱书记的道歉。吴玉和有着读书人的迂腐和倔强,又有着农民的善良。同时他又是勇敢的,他敢同官斗,来争取自己的平等权利。在很多的乡村文学作品中,农民在遇到官的时候,大都是退缩委屈。即使自己的权利受到了损害,也只能忍气吞声。
但是我们不得不说的是,邱书记虽然举止粗鲁,满口脏话。但是他是一个好人好官,做事身先士卒。对吴玉和的责骂,他自己已经忘记,但是最后还是跪在吴玉和的跟前,向他道歉。《怒目金刚》反映了当时的时代背景之下,官与民之间的矛盾,官不与民做主,而是将权力凌驾于人民至上。
现实中无法调和的矛盾,我们寄希望于艺术。就像《怒目金刚》中,代表官的邱天保和代表民的吴玉和最终的和解。陶渊明曾经也为了逃避现实的困顿,写下了《桃花源记》。而汪曾祺老先生,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被打为右派,关进过牛棚后,写下了他的桃花源记,《受戒》。
13岁的海明因为家里人多地少,被出家的舅舅带到荸荠庵里当和尚。这里的和尚不需要守清规戒律,他们活得潇洒自在,可以结婚生子,吃肉喝酒赌钱。作文www.yuananren.com在这里海明认识了住在附近的小英子一家。活泼可爱的小英子,温柔贤淑的姐姐,持家能干的大娘,沉默寡言的大叔。他们之间的爱没有那么热烈,但是就像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温暖着家人。而小英子和海明之间的爱情,也是那般悄无声息发芽。没有山盟海誓、没有海枯石烂,而是某一天一个说:“我想嫁给你”,而另一个说:“好的”。
这样的爱情才能够打动人心,而不是通常的小说中,用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来凸显爱情。爱情不需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爱情就是突然的小小心动。
王蒙的《风筝飘飘》,一个清真餐馆刚刚返乡的女服务员,一个一顿可以吃六两面疙瘩的男修伞工,约会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想结婚却申请不到住房。但是他们却是快乐的,因为他们心中有梦想——好好学习,考上研究生。王安忆的《雨,沙沙沙》,陈建功的《丹凤眼》都为我们描写了这种润物细无声的爱情形式。
但是并非所有的感情都需要一个结果,张洁的《爱,是不能忘记的》,是一篇关于契诃夫的小说。契诃夫成为了母亲爱的替代品,通过契诃夫和母亲的日记,女主人公发现了母亲的秘密。两个相爱的男女为了彼此的家庭,而隐忍彼此的感情,他们的感情发乎情止乎礼,甚至他们已经断了来往。但是她还是喜欢站在窗前,看着他经常走过的路。而他也会在某个寂静无人的晚上走过她的窗前。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这人间珍贵,但并非花团锦簇,一片祥和。这世间,每个人都在经历着从生到死的过程。而这过程中,每个人演绎着自己独一无二的折子戏。你不是我的戏中人,我不唱你的戏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