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家海德格尔这样形容我们每个人最初的生命状态:“抛入”、“沉沦”。一个人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他(她)最初都是沉沦于周围的世界之中,如众生芸芸。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沉沦,有些人找到了自己“生存”(beingintheworld)而非活着的方式,实现了“诗意的栖居”。
我想,这也可以理解为从“语言”到“言语”,或者说,从大众语言到属于自己的语言,是一个为自己“祛蔽”的过程。瑞士语言学家费尔迪南·德·索绪尔的生命就是这样一个过程,同时,他也是“语言”与“言语”、“能指”与“所指”、“历时”与“共时”等诸多重要概念的创始人。
索绪尔生于10世纪末,故于20世纪初,世纪之交,也是语言学理论变革的晨昏线。西方语言学此前先后经历了语文学时期、历史比较语言学时期,前者是把语言当作工具和途径的时期,以“释绝代语”、“通别国方言”为主,是为了疏通历史、地理变迁引起的语言障碍;后者则是研究语言本身规律的学科,例如,格林、葆朴、格里姆等学者研究的印欧语音系的演变规律,莱比锡大学青年语法学派的前沿研究。索绪尔也以研究历史比较语言学起家。
索绪尔的父亲是著名生物学家与地质学家,他的母亲是一位音乐家,他成长于一个古朴、幽静的临湖别墅,可以远眺阿尔卑斯山脉,家中藏有大量书籍、文玩。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的他,很早接触人文、自然科学,天资聪慧,锋芒初露。上中学时,他在学习希腊语的课堂上发现了“n=a”的语音演变规律,他怀着惶恐又执拗的心情,给当时著名的语文学家皮克戴特写信,却只得到了委婉的规劝。后来,他下定决心,在繁复的学科中选择印欧语言学这一新兴学科,前往当时的学术中心莱比锡大学潜心深造。在那里,他再次与老师同学们讨论自己的发现,一位老师布鲁格曼深受启发,私下深入研究,抢先发表了论文,将这一学术成果命名为“响鼻音”。
索绪尔当时并不知道自己这一发现的重大意义,知道三年多以后,他才知道自己当初的偶然发现,已经是学术界公认的、著名的学术成果。这时,索绪尔受到了巨大的鼓舞,他的欣喜若狂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学术成果被别人抢先发表的沮丧。经过几年的潜心研究,他系统考察了相关问题,以全新的视角解释许多语言现象,完成《论印欧语元音的原始系统》这一重要著作,引起学界轰动。但同时,鲜花的簇拥下也有人对他大肆攻击,指责他学术不端,抄袭布鲁格曼的成果。尽管如此,在德国求学的四年时间奠定了他一生成就的基础,历练他成为继往开来的学术先驱。
从二十三岁到四十三岁,索绪尔把自己的学术生命、青年年华奉献给了法国,在巴黎度过十年时光。他的学生梅耶形容他说:“他常常进行诗人一般的思考,而且论述富有形象性,听一次,则永生难忘”。法兰西热情浪漫的民族性格、宽松自由的学术氛围令索绪尔留恋往返。
1889年,索绪尔生病回乡,终于觉得故土难离,决定留在祖国继续任教,从事学术工作。同时,他的语言学思想也逐渐发上个演变,他发觉,对自己始终从事并热爱的事业,竟然越来越感到厌倦,“语言事实一般方面的常识,令我十分扫兴”。他认为,语言学其实应该是一门独立的科学,作文www.yuananren.com既然如此,就应该有自己的理论体系与一般概念,那才是“语言最生动的一面”。
这就是索绪尔在日内瓦大学教授三期“普通语言学课程”的内容。普通,乐意理解为“普遍同行”,他试图超越某一具体语言的局限,探索人类语言的共性和一般原则,并指出语言学应该归属于一个还不存在的学科——符号学。他的这些思想,将震动整个人文学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