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条军规》读后感3000字

西方学者对黑色幽默有个特别通俗的解释,他们称之为“绞刑架下的幽默”,意思是有个临上绞架的死刑犯,指着绞刑架问刽子手:“你肯定这玩意结实吗?”。这种用不严肃,玩世不恭的态度,去看待严峻的个人现实问题,就是黑色幽默。

无独有偶,远在东方的中国,就有过刑场上的“黑色幽默”。相传,明末清初的大才子金圣叹因触犯当局被判斩首,临刑前夕,他呼来狱卒,说有要事相告,等见着狱卒,他却指着饭菜一本正经地说:

“花生米与豆干同嚼,大有核桃之滋味。得此一技传矣,死而无憾也!”

这还没完。金圣叹被斩首后,刽子手发现从他耳朵里滚出两个纸团,打开一看:一个写着“好”,一个写着“疼”。真是神人,临死也不忘幽默一把。

按照常理,这种对死亡若无其事的戏谑态度,似乎不符合将死之人的行为特征,在普遍认知里,死刑犯应该是一副神色哀切,哆哆嗦嗦的模样,他们内心歇斯底里,绝望异常,身体冰冷,唇焦口燥,干涩的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整个人已经临近崩溃,更遑论开金圣叹那种逗人的玩笑。

但凡事都按照别人想的那样,就不幽默了。金圣叹身上那种看似超脱生死的乐观,其实是对常态和现状的一种精神叛逆。他以十足的反叛个性和玩世不恭,若无其事的态度,去抗衡世界的荒诞和庸俗,以违反预期的行动,狠狠地嘲弄所有人的预期,最后留下一个斗士般的狂狷姿态,这是死亡带不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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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视禁忌,无视苦痛本身,正是黑色幽默反现实的迂回路线,好笑,且酸楚;悲壮,但不悲哀。由此看来,黑色幽默在中国早有发端。但真正将其发展为成熟的文学风格,还是在西方。

美国有一作家叫约瑟夫海勒,他写过一本举世闻名的小说,叫《第二十二条军规》,是黑色幽默文学的代表作之一。他在书中极尽讽刺之能事,通过漫画式的表现力和夸张线条,写了一个荒诞无序,非理性,梦魇般的飞行部的故事,借此揭露战争的残酷,以及战争背后,政客弄权,商人投机,利益集团交相勾结,为己谋私的黑暗境况,还原当时美国社会所面临的道德沦丧,信仰缺失,人心离乱的困境。

这本小说,从头到尾散发着一种荒诞魔幻之感,用时下流行的话说,叫做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令人捧腹之余,又忍不住冒出疑问,这会儿笑出声来,是否不合时宜,毕竟书中人物的经历,其实挺惨的。

严肃的公共良知如果被特权控制和把持,那就去破坏这种道貌岸然的严肃伪装,报之以黑色幽默的利刃,笑一笑倒无妨。不同于现实主义那种巨细无遗,严肃客观的笔触,黑色幽默是夸张滑稽的粗线条风格,在荒诞可笑,又自相矛盾,无穷无尽的悖谬中揭露骨感的现实。书中那条有如上帝神谕般统照着飞行部的“第二十二条军规”,就是一根诡异的发条,是皮诺亚萨岛上一切现实悖论的开端。

“只有疯子才能获准免于飞行,但必须由本人提出申请。但你一旦提出申请,恰好证明你是一个正常人,所以还是在劫难逃。”

这是“第二十二条军规”的荒谬之处。就像书里说的,申请撤销飞行任务,是“面临真实而迫在眉睫的危险时对自身安全的关切是理性思维的过程。”,疯子是无理性的,但吊诡之处在于,疯子要自己提出申请,才能免飞,这个死扣永远也解不开。

还有一条,飞行员只要执行满规定次数的飞行任务,就可以回美国。但这也几乎不可能实现,上层总会及时地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断提高这个指标,从25次,40次,60次,到70次,除非战争结束,否则死亡就是唯一有效的停飞申请。

特权阶层制定这样别有用心的军规,毫无疑问,就要用潜规则的实际操作,收回明规则的权益规定和承诺,可悲的是,所有的飞行员,无论疯不疯,都要执行飞行任务,都要白白送死,在死亡和恐惧的笼罩之下过着毫无盼头的军旅生活,最终都沦为高层谋取政治利益的牺牲品。

在”22条军规“这最大的悖论之下,无数荒唐的悖论并行存在,首尾相连,绵密交织,将小说主角约塞连和他战友们网罗在这个荒诞不经的绝望怪圈里。作文www.yuananren.com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以战争为幌子谋私的特权集团,以及附庸于其利益根系吸血的作伥者们,他们打造一个混乱无序的体制,只为了搞疯所有人,然后坐收渔利。然而每个人的反应是不一样的。

主角约塞连作为觉醒青年的代表,被当局所鼓动的战争热情,早已在残酷的战场经历面前冷却和瓦解,厌战情绪滋蔓他整个思想。“他早已拿定主意,要活得长久,不行就死在求生的努力之中,于是他每次上天的唯一任务就是活着下来。”

为了逃避飞行任务,他用尽办法。甚至还半夜闯进布莱克上尉的帐篷,悄悄把地图上的轰炸线移到博洛尼亚的位置上,制造博洛尼亚已经被攻下,无需出动轰炸机的假象,使上级取消轰炸任务,多么无奈可笑的行为。以荒诞行径,去逃避荒诞的现实,打不过你,我就诅咒你,甚至相信你会中邪。无意义的自我欺骗行为,似乎是每个人类在无奈中的本能。

约塞连还喜欢住院。他不是肝病患者,但他身上有着难能可贵的肝病症状,偶尔会以身体原因暂时躲避飞行,这又是作者刻意为之的自相矛盾,没有得病,却有病状,现实中不太可能发生,但既然“22条军规”可以成立,为什么就不能在身体有症状的同时,还保持健康呢?

约塞连作为战争题材文学里的主角,他的形象是“反英雄”的,相比传统英雄的勇武和无畏,约塞连显得有点贪生怕死。他在一次轰炸任务中,只顾着活命和躲避高射炮,生生错过轰炸时机,无奈之下只能折返再飞一次,因为他的怯懦,飞行部损失一架飞机和克拉夫特。

当然还有不怕死的疯子。麦克沃特就是。他痴迷于贴着地形表面做低空飞行。经常自杀式开飞机,在空中急速爬升,然后猛烈俯冲,贴着山峦,海浪,帐篷顶,甚至敌军的高射炮飞掠过去,一种近乎生理性的癫狂贯彻他的意志。在小说后半部分悲剧频发的阶段,麦克沃特因为一次贴着海面飞行,高速的机身不慎将刚好也漂浮在海上的小桑普森劈成两半。在几个随从背着降落伞跳机之后,空中的麦克沃特告别式地点了一下机翼,仿佛在向海边的约塞连致意,然后开着飞机猛然撞向一座山。

一个疯子,也懂得一命还一命,而体制吃人是不吐骨头的,约瑟夫海勒这样安排麦克沃特的命运,似乎想告诉那些身影闪动,面目模糊的特权人物,你们他妈才是不讲道理的疯子。

总之,形形色色的人格,被并置在这个如浆糊般胶着的紊乱场景中,构成约瑟夫海勒嘲讽现实的隐喻实验。邓巴跟约塞连一样,经常光顾病房,以此来逃避任务,他们真正反映战时最真实的普遍心态。

克莱文杰属于认真负责,一丝不苟,有正义感的那一类代表。麦克沃特,内特利身上散发的不断追求刺激的癫狂气质,正是勇气十足,但缺乏冷静的体现。

梅杰少校一心只想着置身事外。随军牧师对自身宗教身份的不自信,象征着宗教信仰在当代社会逐渐式微的处境。卡思卡特上校,惠特科姆下士,科恩中校等存在的作用,是为了生动展现战争官僚体系里掌权者们的满嘴獠牙。司务员米洛在战争中投机倒把,在黑市上大赚特赚,是一个利己主义的二道贩子。他代表战时贪得无厌,大发战争财的无耻资本家。

当约瑟夫海勒将这几十号人物放在同一个空间,不同意识形态之间的强烈碰撞,对抗的张力其实已经形成了。然而终如每一个渺小的个体那样,被时代赋予的命格里,隐约透露着不可违抗的必然,作者大肆表现黑色幽默的背后,弥漫着悲观情绪,书中的正面人物,最终都死得差不多,这隐含着强烈的宿命感。

因而我认为作者还不太够豁得出去,他在“不朽之城”这一章里面,以沉重的笔触描写了被轰炸的罗马城满目疮痍的街头惨状,无意中暴露出他悲天悯人的个人情绪,使得黑色幽默的色彩不够彻底,如同憋了许久的眼泪,因为别人一句话,终于还是忍不住滚珠般地流下。海勒还是有他的精神美学。克莱文杰在云层背面人间蒸发,充满一种浪漫主义色彩的体面,麦科特利撞机自杀,则是一腔孤愤的悲壮感,这两件事,似乎构成这幕悲剧的绪端:身份感的消失和精神性的死亡。

最后,约塞连选择逃走。他拒绝了军队当权者的收买,并从奥尔逃到瑞典的事件中受到莫大鼓励,于是十分振奋地出走。小说到这里就告终。他终于还是逃离了这个折磨了他一整本书篇幅的鬼地方。

在现实里不断退却,其实是一种反抗。军队里的狼性文化,要人前进,死何足惜,道德绑架的筹码是人的精神和生命。但约塞连是唯一的觉醒者,他的个体意识不断在压抑的群体文化里左右开道,又进退维谷,他的懦弱,实际是不屈从。他的逃避路线,实际是挣脱命运枷锁的路线。”有朝一日,我必须承认,现在七十岁的约塞连也不得不死去,但那不会发生在我的手里”。约瑟夫海勒在《第二十二条军规》的自序里这样写道。或许是作者不忍,他给这个世界留下一颗伤痕累累的种子,虽然无力改变它的生命处境,但保留它的活性,有朝一日就能重见于世人。

约塞连就是这颗种子,在黑色幽默的狂风暴雨中劫后重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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