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看艺术家(画家、摄影师等)写的书,试着体会从诗性审美的眼光看世界,如何从平淡的生活获取滋养,然后用文字勾勒那些我们所司空见惯的蓝天、白云、季节流转。
在书店的角落里抽出了这本《山之四季》,书封面画着一副淡淡的小画,伸手抚摸得到封面杂草的粗粝,在良好的秋光里读一本山居日记,倒很适合无目的又不想白白浪费一下午的心情,它薄薄的,所以一口气读完了,看到后记才知道作者写了7年。
作者高山光太郎,生于1883年,15岁时考入东京美术学校,毕业后去英国、美国学西洋画,后来又去法国研究诗歌和雕塑。三年后回到日本,他被视为艺术的反叛者,一度迷失自我,直到遇见了智惠子。
他们很快结了婚,妻子是艺术家也是他的创作缪斯,他们过着每天写诗,做雕刻的生活。然而结婚十几年后,妻子患精神分裂症去世了。随后的1945年,他东京的家被美国空军炸毁,所有的雕刻和文稿都被烧毁,之后孤身跑到岩手县山间开始隐居,就这样过了七年。
这本书写于他人生暮年,一边干农活一边创作维持生存。不同于将大山视作乌托邦的现代都市人,渴望一座山过着相与出尘的理想生活,彼时是他孤苦伶仃、疾病缠身的老年岁月,除了生活中实际的困难,心头还郁积着过去的时光、爱人逝去的伤痛,这样写下来这本书。
随意翻看这本书的一篇就可以看起来,看看距今近百年前的诗人笔下山之四季,山之人,山之习俗,你也许会听到啄木鸟笃笃笃如访客一样焦急地敲你的门,黄莺、喜鹊、布谷鸟不甘寂寞地求友,看到深夜有老鼠大胆地吃你的粮食,美丽的野狐走在中秋的月光下,你会感叹诗人的文笔那样优美,又觉得此时文笔并不重要也并不难得,因为大自然已经慷慨地展示了所有最美的风景,谁会没有话说呢?
品味那些最寒冷也最温暖的情感,在山中过年前夜回忆起用画笔在松枝上画上条条白线的童年记忆,幼年时吃过的母亲做的炖菜和红豆馅,煤油灯下,看母亲算着一年的流水账。下雪是没有声音的,每到这时,待在屋里,感受着悄然无声的世界,便觉得自己聋了一般。尽管如此,偶尔还能听到地炉里柴火毕剥的响声,以及水壶里热水沸腾的微弱声音。雪深到1米时,自然没有人来小屋做客,从日出到日落,我就坐在地炉边上,边烤火边吃饭,或是读书工作。
山里的生活相当不自由,这里的土地贫瘠,难以生长作物,但他们对生活很有信心,花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和力气耕耘,每年七月十五大约有6天的农休时间,村里的人们都会放下手里的农活跳舞,吃红豆年糕,之后就到了收割的季节,草莓园大多停止生长,开始专心培育种子,地里的番茄、茄子、扁豆已经长成,红豆和大豆也都长大了,白菜、卷心菜也差不多开始结球,南瓜、西瓜、金瓜等也都堂堂正正地露出了可爱的小脑袋。
早上,我一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从门口走出去,就能看见地上骨碌碌地滚动着掉下来的栗子,刚掉下来的栗子色泽十分美丽,有种干净的感觉。夜晚月亮出来以后,天空很是明亮,泡澡的时候,浴缸里也盛满了月光,走到外边原野上,身披银纱的芒草穗正如波浪般起伏着,这种时候睡觉就太可惜啦,因此我总是沐浴着皎洁的月光,在无人的山野里散步直到深夜。回到小屋后,我就切切西瓜、剥剥栗子、吃吃芋头。在这种美丽的夜晚,有一两次,我也曾邂逅过非常美丽的野狐。
蘑菇生长在秘密的深山里有时候半夜起来解手,就忍不住一直凝望着遥远的夜空,连身上的寒冷也浑然不觉。就算只是为了看看这超乎自然的美丽景象,我也愿意一直在这山间小屋里住下去。能够尽情欣赏这无与伦比的美景,作文www.yuananren.com我总是满怀感激。就算我只剩下十年、二十年的寿命,只要我还活着,就想要享受这大自然带给我的喜悦。
我也就是一介无名幽魂,不论待在哪里,只要做好我在那里能做的事,完成我应尽的责任就好,之后只能顺应天命,独自死去,然后万事休矣。我过的就是这样孤独的生活。每翻看一本书,就犹如开启一段全新的旅程,丰富了生命的体验,读完这本《山之四季》,对苍老和贫穷的恐惧好像又少了一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