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黑一雄骨子里还是日本人的绝望,纠缠,也有读日本作家的书时经常感受到的那股宿命感和死亡气息。
之前读《长日将尽》的时候没有这么强的感受,这次再开始读他的《莫失莫忘》,越读越有日本文学的味儿。(比起长日将尽个人更喜欢这本
刚开始读的时候有段时间差点放弃,一下子被抛进一个没有铺垫的陌生环境,孩童的那些打闹,天真,无厘头,我觉得混乱,后来没有放弃的原因是越来越嗅到一点“无法言说”的古怪气息,那时候大概明白作者已经在铺垫主题了,再后来“捐献”这个词语出来的时候我有种真相大白的痛快感,这一真相在书的结尾才被全部揭示出来,然而那时候的“揭示”已经全然不代表着“真相大白”,而是充满着某种隐喻,绝望的尽头,蓄谋已久的虚无。那时候我有种感觉:这就是终结。
这种感受伴随着“捐献”这个词第一次出现一直到凯西与汤米与夫人的最后那次见面,几乎贯穿全书。我一直在想:这就是终结。这个故事在这其中的任何地方结束都可以,因为这是一个虚无的,仿佛不曾存在的人生,这些孩子,是处于边缘的,只能在落日时刻跟在别人身后行走的存在。可作者竭尽笔墨描写有血有肉的人生,拥有恐惧,自私,谄媚,同情,自欺欺人情感的人类灵魂。这种矛盾感让人觉得绝望又如鲠在喉。
而这本书最绝望的地方在于,在真实的人生背后,隐藏着谁都不愿正视的,但谁都已经心平气和接受的,随时会到来的,终结。
很多人提到为什么他们不去反抗和逃离,我也有过这种想法,但越读越觉得作者对此故意避而不谈的理由其实很容易理解。从第二部分开始,这些群体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以说他们已经被“规训”了。迷雾消散的时刻,也是他们对自己的命运全然接受的时刻。
本书的三个部分很鲜明,并且循序渐进,第一部分的童年经历,那些小聪明,故作成熟,以及对成人世界的渴望和探究,作文www.yuananren.com还没有太多绝望感。第二部分诺福克的露丝“另一个自己”的追寻之旅,是绝望感显现的初始。第三部分是死亡气息和绝望感最浓重的部分,那些铺垫都变成了事实,结局越来越近。
这本小说我一点不想称之为“科幻小说”,因为它所建立起的世界形态,有百分之九十都与现在的社会相似,而这些“克隆人”的命运,也许就是某些“边缘人群”的生存现状。那些孩童到成年人的“丧失”过程,也都非常真实。
还有结尾处凯西在诺福克的荒野上想象遗失的一切都会被冲刷上岸,那盒丢失又被找回的老旧磁带,诺福克之旅回程后凯西看到他们慢慢在草原上行走,望向海岸线尽头的夕阳。所有这些片段,我都能与书中主人公共情,并且联想到自己的相似经历与回忆。在“虚幻”的故事架构中,我体会到的却是似曾相识的感受,真实存在的情感。
“而当我们跟着凯西的步伐走过三十一岁的年纪,也会觉得够了,人生已经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