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作家梁鸿的《出梁庄记》和《中国在梁庄》有些时间了,里面大段大段的当事人的口述记录使我迅速能幻想起这些人的模样、说话的神情和口气。梁鸿是河南人有着农村生活的背景,我也是河南人是土生土长的农民,因此,她的作品她书里的人物天然与我这样的人相近。
我算是老生了,我有许多特别的记忆,从前是无意识和不自信,现在开始愿意坦诚。因为上了年纪的母亲一旦有个什么可以言说的碛口她总会反复的描述当初的记忆。当然她的描述的前段的,没什么内在的逻辑,仅仅是一个旁观者或者历经者的感受。
下面我摘了一段一年前我对于母亲对与当年的回忆的一个记录,对于一个平凡无奇又碌碌无为的农村妇女来说姑且算是革命往事吧。
——最近几年我老想试着写点儿东西,不是要纪念什么,也不是怀念什么。就是想留住些记忆,用文字来抵抗日渐淡忘的“秘密”往事、少年幸福时光,那些所谓的“惊心动魄”的道听途说,那些所谓的苦难和平凡生活里的刻骨铭心。
我时常会听母亲和一些长辈亲戚说起一些陈年旧事,比如他们在谈及我们这辈年轻人成长时就会说到他们那个时代以及他们父辈的“革命往事”,土改(土地革命)和文革(文化大革命)是绕不开的话题。
“当年你的爷爷是过继给谁谁家的,他家当时有很多的地,种地都是雇人来种,家里生产工具也多。后来谁谁不在了,地就留给你爷爷和其他几个祖辈,土改时你爷爷落了个地主成分,你爸跟着背了个地主家庭成分。村里流行斗地主开批斗会,有个叫老三的人就是给斗死的。当时他被架在一个很高的杆子上,身上绑着绳子,下面有人拉着绳子的另一头,人群就在下面批判他,问他你见过老蒋没?(可能在三年内战中做过什么不太光荣的事)他含含糊糊不知道说的什么,下面的人就开始松绳子,人就猛的摔下来,下面放的是些叉子钩子之类乱七八糟的农具。几次下来人就不行了。有的地方更厉害,是用铡刀直接把人铡死。”我的父亲当时是村大队里的会计,他极为沉默寡言,从不与人争斗,而且据我了解和我后来长大邻居的反映父亲是一个非常正直的人,很少去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斤斤计较,邻居们曾说我的父亲曾经正直或“愚笨”到别人家的玉米被风吹倒在自家地里都不肯把棒子掰走,而是一颗一颗的扶回去。对于别人也许就是顺手的事。
对于父亲这样的言说我深深的信服,我相信他是那样的人。在那样的时代里也许是因为身背地主小子的成分在自家宅基地被人无故占了很大一块也不敢去理论,作文www.yuananren.com母亲经常谈到父亲生前非常抑郁,神色阴沉。我想父亲的一生的脾气秉性不仅与他的基因天性有关,恐怕也和他年轻时的所见所闻、大时代的成长环境有关。听母亲说我的一位叔母年轻时非常漂亮,但因为家庭成分不好嫁给了我那长的不好,嘴也很笨,人穷又老实但家庭成分好的叔父。
我记得小的时候去村里的磨坊磨面,磨坊里墙上贴的都是一些样板戏的画报和老电影海报。有《智取威虎山》、《红灯记》、《朝阳沟》什么的,上面一层粉尘蜘蛛网到处都是。有一次我去村东头另一家磨坊磨面时还在磨子旮旯里发现一本马克思的书,纸质泛黄前后封皮都没有,是一本没头没尾的半截书。我曾经把这半本书包上封面放在课桌上哗众取宠,尽管我从未认真的翻阅过。
小的时候家里有几件老式的国防绿军装、军大衣,还有老式蓝色大衣,长的短的都有,很多的确良的灰不拉几的中山装,母亲说这是那个年代比较流行的衣服和颜色。现在这些旧衣服不知道都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