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锋:“我毫不怀疑,(刘慈欣)这个人单枪匹马,把中国科幻文学提升到了世界级的水平。”
未闻其书,便闻其名。早在我拜读《三体》前,这部作品就已被中国科幻小说界封神。受年代的限制,作者刘慈欣在出版《三体》前,资质平平无奇:毕业于普通的本科,在山西的一家普通电厂担任高级工程师。论学术算不上顶尖,论才气算不上天赋异禀,却凭《三体》三部曲一跃为文坛巨擘。
中国科幻银河奖特别奖、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奖、全球华语科幻文学最高成就奖......《三体》的成就实在太醒目了,足以突出它惊才绝艳的水准。
受其名声的敦促,我开始阅读《三体》。由于对科幻小说一直敬谢不敏,《三体I》并没有让我眼前一亮。但一接触《三体II》,之前看科幻小说带有的挑剔与偏狭心理一扫而空,读来欲罢不能,大呼过瘾。
《三体II》围绕三体文明与人类智力与武力的较量展开。没有第一部徐徐拉开世界观的云山雾绕,第二部一出手便置人类于三体危机下,解释三体人不懂谋略的致命弱点,毫不拖泥带水地将剧情拖入核心——面壁计划。然而故事的精彩还远不止于此。
“谁走谁留涉及到人类的基本价值观,这种价值观在过去的时代促进了人类社会的进步,但在这种终极灾难面前,它就是一个陷阱,最终没人能跳出这个陷阱。”
《三体II》笔锋犀利地展望科幻世界背后的人性,以未来的纵深性撕开人心的遮羞纱,在灰色地带肆意玩耍,并把人类经由文艺复兴、宪章运动、法国大革命等种种波澜壮阔的流血与牺牲所架构的平等价值观在末日的透镜下逐级放大,让人类在高度文明外壳下的脆弱与蒙昧无从遁形。
在《三体》三部曲中,刘慈欣写出了他对人性的深刻思考。刘慈欣曾问过江晓原,如果世界上只剩下三个人,必须吃一个人才能生存,你吃吗?作文www.yuananren.com问题冷酷却振聋发聩,尖锐地揭示了现实的生产和理想的人性之间的不可调和性:一个时代的真理,在下个时代可能就会变成谬误;一段时间的英雄,在下个时间就会变成罪人。然而,《三体II》又不等同于其它倚仗刻画人性的黑色悲剧来夺人眼球的反乌托邦作品,大刘在最后几页笔锋一转,让罗辑给三体一记漂亮的反杀,让智子与人类在欲暮的天光里平等地探讨爱在宇宙萌芽的可能。
“太阳快落下去了,你们的孩子竟然不害怕?”
“当然不害怕,她知道明天太阳还会升起来的。”
这是刘慈欣留给黑暗森林的浪漫。似鲁迅先生在夏瑜之坟点染出的一圈红白小花,他看到了宇宙高度文明下对人性的舍弃,却偏要站在宇宙中心呼唤爱,在黑暗森林歌颂浪漫主义。
明明目力所及皆是冷峻料峭的星光,他偏要在凛凛星空中种下一枝花。
爱情:《三体II》浪漫主义的起点
《球状闪电》里蓝色的量子玫瑰,《三体II》中云天明送给程心的星星,瑰丽奇幻的,沛然磅礴的,无一不在传达刘慈欣独有的“理科式”浪漫:不靠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那般缠绵的语言,却以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光年之外的爱情去征服读者。
刘慈欣毫不吝啬,给不完美的罗辑塑造了完美的爱情,并以别出心裁的方式贯穿全书的情节,让本来险些与正文无关的一段败笔,成了一切的起点。
“我把自己最深的爱给了一场幻影。”
庄颜从故事开始,只是罗辑用自己思想的肋骨造就的夏娃。在庄颜透过岁月与祈愿向他缓步走来时,梦境的倒影与现实重叠,罗辑的逻辑再不能自洽,阴郁散漫的人生罅隙中倾斜了一道转瞬即逝的阳光。
这样干净得少有人间烟火气的爱情,明明早被无数话本、戏剧、传奇塑造俗套了,大刘却能叙的不落窠臼。甚至在《三体III》中,他仍不舍他们无疾而终,还要补一个尾声:两百岁的罗辑立于冥王星的巨大墓碑中,留下了一副《蒙娜丽莎的微笑》,他们曾在画下漫溯时光。那不是末日的年代,一切都湮没在爱情的创世之光里。
“我不知道你在这儿,知道的话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他双眼平视前方,穿越了两百年的光景,坠入少女漫不经心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