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读《白鹿原》的初衷,不仅因为这本书有名,不仅因为它在中国的影视、文坛几乎从未退场。
想读它,是因为一些评论,关于“女性”的评论。假使你没看过《白鹿原》,多少也和我一样听说过知名妇女“田小娥”。有的说这本书倡导人性自由,赞美妇女解放,说“田小娥”是小说中“反抗封建压迫的女性第一人”;另一种,则认为它是保守传统的捍卫者,根本上蔑视女性、轻视女性价值。于是我想自己去找答案。
然而,读罢发现,“女性主义”只是《白鹿原》中太小太小的议题了。毕竟这还是一部“大男主”题材的作品(即大部分主角都是男性)。
那就聊聊书中形象最鲜明的两个女性代表:田小娥、白灵。她们都是“传统”的反叛者,前者,如陈先生所说,是依着生理需求的反叛,而后者是基于理想信念的反叛。但是显然小说中两人的“待遇”大相径庭。田小娥是偷汉子被赶出家门的女人,是荡妇,人人唾弃,原上容不下她,死了做鬼也闹腾,尸骨要被白塔镇压;白灵从小上学,读书识字,进新式学堂,有主见有理想,反对婚姻包办,一心革命至死不渝,是万古流芳的烈士。我读小娥有喜欢,有可怜,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恨她下贱,讨厌她“附身”鹿三;读白灵有喜欢,也觉得她难以置信地不近人情,敬佩她的勇气,也替她愤怒和惋惜。作者没有给小娥“洗白”,也没有给白灵立牌坊(和“初恋”分手,而与“初恋”的大哥日久生情……),在我看来,他还是一个冷静的宽容的旁观者的角色。无论是白赵氏说的“女人不过是糊窗子的纸,破了烂了揭掉了再糊一层新的”,或者是白灵这样“完美”的女性形象,都证明不了他的立场和对女性价值的看法。说他轻视女性,不过是旧的时代女人无甚地位;说他带有“女性主义”,不过是新的时代女性权力开始扩张——而他用现实主义将其表现出来,写成书。
“女性”这个词汇,和所有虚构概念一样,带着非此即彼的虚伪与矫饰。实际上“女性”是不存在的,有的,只是一个个女人。一个女人的命运如何,是“看法”左右不了的,还要看她的故事如何书写。无论在小说还是现实中,大概都是这样。
还有一点给我很大感触的是2012年版中收入的“《白鹿原》创作手记”。陈忠实先生在里面提到了他的创作过程。小说背后的故事让人震惊:作文www.yuananren.com朱先生、白灵、鹿兆鹏……这些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人物,竟然都有原型。由于生活在南方,我无法对书中的场景唤起亲切的回忆,但读时仍旧感到一种“真实”,被生活打磨过的粗粝感。而“后记”则告诉我,这种真实感是如何来的。白鹿原的故事,是由陈忠实的生活经历、乡野见闻、白话传说、史志材料等编织而成。他讲述如何从一个传闻到发现一个真实人物与他的著述,如何追寻一些早期被埋没的革命活动者……我觉得很震撼,感觉仿佛是白鹿原发现了陈忠实,借他的笔讲自己的故事,而不是陈忠实发现了白鹿原。
总之,这是一部足称伟大的作品。即使有“伟光正”的倾向,也不应当抹去这部作品的价值。作者:焱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