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词话》读后感3000字

久仰大名的一本书,拜读之后感慨良多。书是好书,许多评价与见解确实新颖且深刻,但也许作者是囿于所处时代的限制,字里行间还是能感受到旧时文人的迂腐之气,作者的一些评价可以说是有失偏颇,甚至自相矛盾。如今世人将本书奉为圭臬,几乎可以说是一味推崇,我认为多少有一点点过誉了,对本书的论点,不可一味认同,还是应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我们作为读者依然要保持自己的观点。

《人间词话》中最著名也是最重要的词论,就是王国维提出的“境界”说,比如: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造境与写境、隔与不隔等。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三境界之说,初中语文教材也曾收录学习过:“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这三重境界,不仅仅适用于做学问,其实这是适用于做任何事情的一个方法论。第一重境界其实就是确立一个高远的目标;第二重境界就是在确立目标之后的无悔奋斗,意志力要坚强,要持之以恒,哪怕累得自己憔悴也不肯放弃;第三重境界是在经过前两重境界之后,也许有意也许无意间,就有所收获了,从而实现了自己的理想。王国维的这套论点本身就很完善很有逻辑,他又挑了三句极其贴切的词来表达这三重境界,于是显得令人耳目一新。其实王国维早年是研究哲学的,多少有点儿希望借助西方先进思想改变中国的愿望,后来发现这条路走不通,于是才转向词曲之学。这样看来,王国维的三境界体系就很好理解了,这其实是充满了哲学意味的,揭示了我们做任何事情必经的三个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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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我们常说借景抒情,有我之境里面既写景物也写人,能明显感觉到诗人想表达什么感觉;而无我之境里单纯写景,不抒发感情,而是让读者在想象到这副画面时,不自觉地受其感染,从而共情到那种气氛。王国维认为“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是无我之境,我不认同这种观点,“采菊”必定是人的行为,而“悠然”又带有很明显的人的主观评价与感受,所以我认为这是一个有我之境。像“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确实才是无我之境,只做叙述,没有任何主观的评价或者情绪在里面,不同读者看到词句,想到的都是同样的场景,至于能体会到何种感情,那就因人而异了,这才叫无我之境。

至于造境与写境,王国维认为“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所谓造境,就是作者凭借想象力,虚构出来的境界;而写境,是作者根据看到的事物,以写实方法创作的境界。我认为,王国维的造境与写境,刚好对应了诗词中的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比如李白的许多诗就是造境,而杜甫的苦吟大多是写境。不知我的理解是否与王国维本意贴切。

至于王国维的观点自相矛盾之处,书中也颇多。比如在讨论写物“隔与不隔”之时,他认为写景物就要直接写,不要用典故,连替代字最好都别用,才能达到不隔的效果,才是好词,可他对辛弃疾的《贺新郎·送茂嘉十二弟》又极为赞赏,称其“章法绝妙,语语有境界”,可是这首词通篇用典,把荆轲、苏武、陈皇后、王昭君的故事罗列了一遍,如果按照他的“不隔”之观点,岂不是该把这首词贬得一文不值吗?再比如对于周邦彦这个词人的评价,在王国维夸赞欧阳修和秦观之时,为了作对比,说这两个人的词是淑女,而贬低周邦彦的词是娼妓,还有好几处词论都是在批判周邦彦,简直要把他归入不入流词人了。可是在后来的评价中,又说论词的精工博大,欧、苏、秦、黄都比不过周邦彦,甚至称周邦彦为“词中老杜”,这个前后天差地别的评价,多少让人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对于姜夔,王国维也有类似的评价,时而夸到天上,时而贬到泥里。我认为,也许每个人随着知识和阅历的增长,对待事物的态度往往会发生较大的变化,不同时期的人对事物的看法往往有着巨大的差异,这就难免出现“自相矛盾”的情况。更何况这类文学评论的作品,本来就主观性极强,只能说是作者个人的理解与观点,读者可以进行参考,但不能奉为圭臬,毕竟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也没法去定论孰对孰错。

王国维偏执的审美观导致他对词人的看法,极大地影响了他对作品的评价。喜欢一个人时,他写得什么都是好的,讨厌一个人时,再优秀的作品在他眼里都是废话。他讨厌吴文英、张炎、周密等人,比如他说张炎这种水平的词,一天写一百首都是轻松的,可是张炎词随便挑了一首,就有“莫开帘,怕见飞花,怕听啼鹃”这样还不错的句子,倒也没有那么不堪吧,最近很火的一天作诗两千首的女孩,要是两千首有这水平,恐怕李白都能气活了吧。可王国维不但说他们的词不入流,甚至直接说从这些词能看到,这些人全都是伪善的、与人同流合污的坏家伙。王国维先生的耿直与固执,让人觉得这老头儿拗得甚至有些可爱了。但我以为,从作品上升到对人品的批判,多少有点儿不合适。若要评价一个人的品格,至少应该全面接触或者仔细了解之后再说,否则以偏概全,难免有失偏颇,近于污蔑了。

对于柳永,王国维前面夸他跟苏轼一样,算是写词最工的词人水平,后面又直接批判柳永是轻薄子,只会写“奶奶兰心蕙性”这种句子,甚至因此直接认为“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是欧阳修写的,因为只有欧阳修有这个水平,柳永写不出来,多少有点儿让人哭笑不得。其实我去看了“奶奶兰心蕙性”那首词,里面有“细思算,奇葩艳卉,惟是深红浅白而已。争如这多情,占得人间,千娇百媚。”这样不错的句子,但是王国维就盯着那一句拍马屁的“奶奶兰心蕙性”了。其实看似轻薄的人,未必就没有深沉与重情的一面,我认为柳永绝不是表面上那么肤浅的一个浪荡子。“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种孤独感,“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这种萧瑟感,“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这种清新,如果不是感情细腻、心思敏感的人,绝对写不出如此之美的句子。

所以能写出“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又何足为奇呢?我读柳永词,不曾觉得其凉薄,反正更多看到其坦诚、率真、痴情、孤独。作文www.yuananren.com王国维经常夸赞欧阳修、范仲淹的词华美有气势,柳永与他们比,境界是小了一些,可是难道大家闺秀是美,而小家碧玉就不是了吗,就必须被批判成凉薄低俗吗?包括对龚自珍,这个被后人誉为“三百年来第一流”的爱国诗人、改革家,就因为一句“偶逢锦瑟佳人问,便说寻春为汝归”,王国维误解了作者诗中的含义,直接说这句就证明了作者“凉薄无行”,实在替龚自珍感觉冤枉啊,偏见之可怕竟如是。王国维评价词人还是有些太过武断了,往往会因为对词人本身的好恶而去肯定或否定其作品,这是十分不可取的。我认为对一个人艺术成就或者历史功绩的评价,不该与其私人生活或者品性直接挂钩。比如宋之问《渡汉江》中有“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一句,这是无可争议的好诗,虽然是人品很差的人写的诗,但无法否定诗句本身是优秀的。就像世人都说秦始皇是暴君,可是他的功绩有谁能够否认呢?

书中有一点让人不悦的地方,就是王国维实在记错了太多词了,仅本书中,就至少出现了几十次错误。即使最著名的人生三境界中,他也把“蓦然回首,那人却在”误记成了“回头蓦见,那人正在”,其他的诸多错误就不一一赘述了。对于这些错误,放在普通人身上肯定就是不严谨,可是对于大师,不知道世人是会评价说不拘小节,还是会说是治学不严呢?

另外,王国维认为“感事、怀古等作,当与寿词同为词家所禁也”,真正的词人不该为权贵写祝寿词,这个可以理解,可是感事、怀古之作也不让写就很难理解了,毕竟怀古词中的许多佳作还是流芳千古的,比如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和辛弃疾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都可谓是千古名篇,而这两位也正是他最欣赏的词人。

作为一个不很懂诗词的现代人,我对于好诗好词的理解是这样的:不要有太多生僻字,少用一些冷门词,典故可以有但不宜过多,词句写得直白但有深意,这样会更容易理解,也能让读者更好地感受其情感。另外就是要尽量押韵,读起来抑扬顿挫朗朗上口,韵律感十足,便就更加分了。我们最熟悉的那些诗词基本上都是满足这些特点了,比如李白的《静夜思》、孟浩然的《春晓》、王之涣的《登鹳雀楼》;苏轼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纳兰性德的《长相思·山一程》、辛弃疾的《清平乐·村居》等等。

总而言之,这是一本好书,能帮读者开阔眼界,从前文人的阅读面真的很广,书中提及的许多词与词人,我都闻所未闻,只有像王国维这种有丰富的知识储备的人,方能写出深刻的评论。但另一方面,我们作为读者,在读这类文学评论时,不可一味接受认同,要有自己内心的想法。如果王国维是我的老师或者朋友,读他的书,我想必会天天跟他争论或吵架。作者:范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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