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的半身裙。买了项飙、吴琦的《把自己作为方法》,读一半了。虽然是浅显的对话录,可是里面的概念如果我把它们延伸了去做拓展阅读,那可能会是个大工程,因为时不时就会有些新的人名、学派冲击我肤浅的小脑袋。
比如刚刚看到一个:“阿兰·巴迪欧觉得,爱就是把一个随机的事件变成一种可持续性的事实,所以爱是每天的工作,一开始是一见钟情,这个火花要保护好,那是很真诚的,但关键是怎么把这个火烧下去。这就要讲柴米油盐、讲按揭、讲父母老了怎么办,这就是政治经济学和社会学的问题了,完全公共性的。所以从这儿开始就可以杀出去,去谈你跟其他群体的关系。”
项飙引用这段话,是把这个思想作为一种工具,让大家看到每个人渴望得到的爱、小青年挂在口头的爱情,是怎么样跟政治经济学、社会学的宏大的讨论挂钩的,或者说从事这些学科的人可以怎样切入,以便引发大家的兴趣。我们都知道把随机的事件(一见钟情)变为一种可持续性的事实(长厢厮守)是多么困难,而我们又都有这种渴望。那么沿着渴望得到爱的心情出发,就会有兴趣去关心柴米油盐。那么年轻人对社会生活的漠不关心就有机会改变,讨论和对话也许就成为可能。
讨论这个的起因是吴琦提到:学界在讨论拉美和中东问题,而年轻人压根儿不关心。他访谈戴锦华老师时,戴老师说她第一次放弃了与年轻人沟通,因为她发现这当中出现了巨大的裂痕,现在的年轻人个体性太强了,以至于他们的世界里容不下对他人的感知,他人只能是对于自我的一种工具。
吴琦自己也说,“在周围的环境里已经没有人谈论他人、平等、公平这些概念,谈论这些已经不再是自然而然的事。他们可能还讨论爱,但也越来越特指爱情,而非亲情等其他感情。”所以项飙提到了阿兰·巴迪欧的说法,其实是想指出,总会有一些路径,可以把年轻人的目光局限在很窄的点上这种情况加以改变,只要我们沿着他们的目光出发,引导到更为深层次的思考上面,比如政治经济学、社会学、柴米油盐。因为说到底每个人都是有这种需求的,因为爱本身就有这种特质,它总在渴求着“把一个随机的事件(一见钟情)变成一种可持续性的事实(长厢厮守)”
爱情不会是从天而降的东西,假如不思考,不实践,即便降下来,也会失去。
可能我们就是陷在这样的泥淖里了,现实生活越艰难,普通大众越想要一些轻松的东西来安慰自己,不想思考(思考太累了,思考了也没有什么用,世界根本不会变化,世界不再是一杯能流动的液体,而是一块固体了)。而精英的思考结果又很难传递出来,一方面是被404,一方面是产出的思考结果无法和喝着啤酒追着剧的普通年轻人产生连结。作文www.yuananren.com普通人和精英产生分裂、无法沟通。双方无论从使用的语言还是探讨的话题本身,都有着某种隔绝,越来越像两张皮,互无关联。但是越不思考,整个社会越是死气沉沉、充满绝望,大家就更是一头钻进奶头乐的汪洋大海里并沉溺其中……
项飙老师的回答里多次提到:“我要讲的不是弱者值得保护(因为这是不言而喻的事,重复的讲就成了喊口号),最重要的问题是弱者为什么弱,它和强者为什么强是同一个问题,是一个历史形成的过程(我需要搞清楚形成这样局面的历史细节),我实际要花大量的时间去做的事情不是去站队。”“我尽量避免从立场出发看东西。我的做法是看事情本身的矛盾,这个矛盾对哪些人是重要的,他们自己又一下子解释不了,那么我参与进来。”
所以学者可以做的事情是,观察社会,观察人心,察觉矛盾,参与解释、分析。把当事人为什么伤心、难过、买不起房、累觉不爱、激情杀人等等他自己都想不清楚的问题拿出来讲清楚,这个就是学者可以做的。
但是遗憾的是,项飙老师自己在这段访谈前面的某个部分也提到了,即便北大“教本科的学院派的老师,也对社会没有理解,我感觉他们对这个社会今天在发生什么也没有兴趣。”“我下去调查的时候,一般先找地方院校的老师聊他们当地的情况,他们也发表过文章,但一聊就会发现,他们除了重复新闻报道的话语之外,对当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说不清楚。我就很奇怪,你整天生活在这里,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们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十多年前,我回国调查发现这个现象很震惊,他们也承认这是巨大的问题,但还是没有兴趣,可见这种分裂有多么严重。在这种情况下造出来的学术话语完全没有意义。”
这不就是盲人瞎马么,谁是盲人,谁又是瞎马,谁和谁一起走在高高的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