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去读《人生海海》这本书,我发现,书里面的人们都表现出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或者说,这是一个在当时年代很普遍的现象,又或者说,这是一个直到如今也许都还在某些地方很稀疏平常的现象。那就是对因果循环的坚信。
为了将人们对因果循环的坚信的理由更加地稳固,更加地可信,更加地具有真实性,麦家全文都对故事情节塑造了一种有因果循环关系的假象,所有事情的发生都一一对应,仿佛冥冥之中自有一种轮回的关系。而事实上,这只不过是故事发生的轨迹,在偶然的事件中加入了足以支撑这是必然事件的“事实真相”——即其他的偶然事件的加入,使得原本是偶然事件的事件变成了必然事件,以至于人们认为这是一种必然性的结果,而非偶然。
书中的必然性和偶然性的界限其实很薄弱,因为每一种必然性事件发生的时候,都会有许多的偶然性因素参杂在里面。失去了必然事件中的偶然因素,必然事件就没有了支撑这是一件必然事件的理由,即这个必然事件将会沦落为偶然事件。
比如一开始讲到上校带着人撤退,坚守着一条盘山公路,鬼子打来的时候毁了几十万只马蜂的老巢,结果所有攻击他们的鬼子都被马蜂毒死了。毒蜂的出现,仿佛是一种从天而降的助力,帮助他们取得了胜利。一仗下来,上校直提营长,配了手枪手表。
而不久之后,上校的父亲捡到了毒气弹,结果却被毒气弹给毒死了。看似是因为上校带人阻止鬼子的时候意外获得了胜利而被索要的报酬,但其实只是因为毒气弹的外壳都是金属制作的,上校的父亲想要用之来卖钱。
但凡少了那几十万只马蜂的出现,又或许毒气弹的外壳不是值钱物件,这两件事情都不会有多少的关联。
可这一场必死的仗中天降神兵,让上校绝处逢生,带着剩下的19个伤兵哀兵躲过了被鬼子们一举歼灭的命运。上校父亲的死紧跟而来,作文www.yuananren.com突然出现的炮弹壳,仿佛从天而降的祸事,毒死了上校父亲,也毒死了一干家禽。
在毒蜂围攻追击下全军覆没的鬼子,和被毒气弹毒死的上校父亲和家禽。本应该被鬼子围杀却活下来了的上校,在家中本无祸事横生平安的上校父亲。这些事情两相对应,本应该是两个不相干的偶然事件,在人们坚定的因果循环理念中形成了相互关联的必然事件。
又比如上校在自己父亲刚死没多久,就和老保长的姘头滚在了一起。
“老子尸骨未寒就跟人通奸,必遭天杀。”“这是大逆不道,老天不会饶他。”
后来上校成了“太监”,仿佛冥冥之中把这个因果循环的轮回给圆满了回来,原本只是一角支撑的因果轮回,又多了一个支撑点。
信仰观音菩萨一生吃斋念佛的上校母亲在红卫兵们糟蹋观德寺时恰好去了普陀山,没有撞见自己崇拜的地方被人怎么个糟蹋。嘴上埋汰上校行动上举报了上校的爷爷死在了自己的裤带下,年近百岁的老人,在日薄西山之际受到了来自全村人包括父亲集体的发难谴责。整日闯祸水的随口就是污蔑人的小瞎子被割了舌头挑了手筋,一生靠着村里人随手接济过日子。不小心被人当枪使害得上校被解放军开除了的林阿姨后半生都在照顾上校。受尽了半生磨难的上校最后变成了孩童一般,再也不用去顾忌肚子上屈辱的刻字。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一句老话,在书中体现得分外明显。前半生救死扶伤的上校经历百般折辱,终于在最后享受到了属于自己的安宁的生活,即便他什么也已经不大懂。
苦尽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