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年前,我跟刘子超在圣彼得堡的咖啡馆有过一次匆匆的偶遇,当晚他就要乘飞机前往阿拉木图。没想到,我却在不经意间,见证了这本书诞生过程中的一个小小节点。
关于中亚的书太少了,在收到《失落的卫星》之前,我书架上唯有一本日文的《乌兹别克滞在记》。它来自塔什干的青年旅舍,当时,我把随身携带的《游荡集》放在书架上,拿走了这本作为交换。
拥有当地生活经验的外国人,可能会比本国人更好地带你了解一个国家。何伟早就用他的中国三部曲教会我们这个事实。有亲身体验固然重要,但好看的旅行读物,除了要拥有发现的眼光,更需要将这种发现经过精心编排、以文学性的面貌记录下来。
从东欧的《午夜降临前抵达》到东南亚的《沿着季风的方向》,再到中亚的《失落的卫星》,一本不落地读完刘子超的“三部曲”。
充满细节、并非泛泛而谈的游记,背后必定是事无巨细的笔记和功课。
每次在子超游记中读到一个个鲜活的人物故事时,我都忍不住从一个作者而非读者的角度去代入:“这该记录得多么详细,过后才能完整还原出来啊!”
后来在一篇访谈中,看到子超晒出自己的笔记本照片,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旅行中随时有发现和想法就记几笔,写作时常常具有唤醒功效。”
在中亚旅行,会俄语占了大便宜,能够帮助你进入深一层的世界。对于旅行写作,是不是读过中文系、受过专业训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多会几门语言,多找几个当地人聊天。
让我想起自己在日本旅行觅食时所享受的便利,但终究是不一样的。在日本,你用同一种语言深入了解对方的文化;而在自由行并不普遍的斯坦国,你需要用同一种语言来解决迫切的生存问题,同时能让你去到更偏远的地方、旅行版图更为广阔。
只会英文也不是说不行,我便是一路鸡同鸭讲地去了俄罗斯、乌兹别克斯坦和哈萨克斯坦,但终究是隔岸观火,作文www.yuananren.com只能直观地从红菜汤、手抓饭、馕来感受。这种感受太过扁平,缺失了书中故事的立体感。毕竟作者前前后后花了九年时间,甚至还学了一点乌兹别克语,多次深入中亚各国,才书写出这些关于失落之地的故事。
最令我心生向往的是天山深处的阿尔金-阿拉善,“云影投射在白雪皑皑的山峰上,阳光下的卡拉科尔河跳跃着。马群像碎芝麻一样,散落在起伏的山水间。”
这分明不是容易打动我的风景,真正被打动的是这一幕:作者在狂风暴雨中偶遇三个骑马的吉尔吉斯牧民,他坐在一人身后,牧羊犬在侧翼,身后跟着的马群如一支威风凛凛的大军,马背上三个吉尔吉斯牧民则神色自若。
“我在现代社会赖以生存的智慧,在这里毫无用处。”
我脑补起天山暴风雨中骑在马背上的刘子超,和回到小旅馆边喝白兰地边阅读《大博弈》的刘子超,好像同一个人,又仿佛不是。
跟咸海王在蒙古包里同吃白菜乱炖的那个刘子超,和塔什干酒吧里看乌兹别克舞女喝伏特加的刘子超,又是另外一个吧?旅行文学之所以为“文学”,因为它不可复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它所包含的邂逅、故事、内涵、线索、思考,专属于作者一人。
或许我是那种固执的“反风光主义旅行者”,绝不会为了一张好看的照片前往目的地。对风光再多美轮美奂的描述,无论多么文采飞扬,都抵不过与当地人一场小小谈话来得记忆深刻。
在“世上已无未知之处”的后旅行时代,这才是我们需要的旅行文学。作者:叶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