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是一名虔诚的基督信徒。她家里的条件并不好,甚至连门前园子里种植的花花草草在我看来也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品种。即便生活清贫,自能记事以来,我就从没见外婆抱怨过什么。
小时候,外婆每个月都会带我到教堂去祈祷。教堂里香熏缭绕,烛火明明灭灭。穿过教学大门再往里,便是一处光亮的天地。大堂高处,耶稣眼眸安宁祥和,身后代表着爱与救赎的十字架,托举着圣徒们善良美好的祈愿。
我随外婆跪下,双手合十。外婆庄严地提醒我:“你跟神灵说,保佑全家平安喜乐,健康美满!”回家的路上,我好奇地问:“外婆,您刚才在教堂里祈求什么呢?”外婆愣了愣,望一望天空,然后摸着我的头对我说:“孩子,好些东西是求不来的——”
外婆这话有些深奥,年少的我虽不太明白,但觉得颇有道理。外婆这句话仿佛一串密码,自那以后便深藏于我心底。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已许久未到教堂祈福了。再后来,我回到了城里的学校。
“记得常回来看看!”外婆面带笑容。园子里倏忽间空旷起来。“嗯——”抬头仰望着外婆,我不舍的心里肃然生起几分莫名的敬意。
事实上,我很少回老家了。上初中后,我求学之路走得颇不平坦,考试多次都发挥得不尽人意。前年秋天,外婆病了。她从老家打来电话,希望外孙能回去一趟,陪她一同去祈祷。我正忙着准备期中考试,便没好气地说:“有什么好求的?要是求的真能如愿,我早就拿第一了?!”
“孩子啊,得不得第一,都没事的——”那时那刻,外婆虽然自己身体不适,却一个劲地在千里之外安慰我。
未挨过冬天,外婆走了。我急匆匆赶回老家,颤抖地揭开白布,瞻仰她的遗容。黑夜像一个巨大的黑洞,无情地吞噬了我眼前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我敬爱的外婆,她可是我生命里永恒的火光啊!泪眼婆娑,哭天抢地都无济于事,一切都已走远。木石瓦墙今犹在,何处再见亲外婆?
震川先生的《项脊轩志》,让我心有戚戚然。每每读到“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作文www.yuananren.com我都会情不自禁地忆起外婆,以至泣不成声。我与震川先生虽相隔近五个世纪,彼此却有着相同的悲戚,难道得用“人世无常,真爱永恒”这一串爱的密码,才能破解我们人生的困局吗?
常想起外婆那句话:“好些东西是求不来的——”是啊,多少人汲汲于状元成绩和学霸名号,多少人痴迷于荣华和富贵,然而哪一样敌得过人世的无常呢?尘世无染的外婆,她那黑夜也无法夺去的对外孙无尽的爱,才是我心中真正永恒的光啊。
能不能蟾宫折桂,我早已不再在意。推开窗,花儿们正怒放在外婆的园子里,回报着神灵手中闪烁的星火。好似外婆的神谕,爱的密码开启了我的心扉:我要努力把自己活成一束光,照亮自己,温暖他人。作者:范苏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