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们头上总是爬满虱子,不仅是小孩,大人也有。
太阳很好的时候,我们三五一群的缩在草垛里,互相扒拉着头发。那样子,像动物园看到的“群猴寻虱图”。
老师教育我们:“洗脸、刷牙、勤洗澡。”他还说,讲卫生,才不生虱子。回来告诉大人,大人说:“呸,穷生虱子富生疮。”
大人在家喂好鸡、猪,扫好院子,才不紧不慢的赶来。在外面喊:“阿呷,在哪间儿,我把衣服给拿来啰。”接着像是埋怨:“鬼娃儿,一大早来赶魂,衣服都不晓得拿,他那身,尽是虱子,咋穿嘛。”门虚开一道口子,大人敏捷地闪了进去,狡黠的完成了交接。外面等着的人只能干瞪着眼。
有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年头那天更是寒风凛冽。我们以为这样的天,洗澡的人不会太多。去得晚了,竟然等了三四个钟头,人哆嗦的不成样子。
终于,进到了雾气腾腾的房间。脚底滑溜溜的,小心的扶着同样滑溜溜的墙壁挪到蓬头下。四散的水帘像暖阳把我冰冷麻木的身体熨烫得百孔俱张。那暖流使我想流泪,想入睡;那舒服劲儿,简直像裹着一堆鸭绒。
其实,鸭绒也只是从大人无比向往而又模模糊糊的闲话中听说它们如何如何暖,如何如何软。这个冬天的热水澡,让我找不到可以替代的东西。作者:万世梅